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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民日記:一個夢囈者的自白》


第二部 [1994年1月24日 星期一]__②

    她回過頭說:“你呀,算是一個老實人!
    我知道她指的是剛才要屋子的事,有意說:“不是你不肯說話么?”
    “我是讓你說,一路上不都是你安排的?”
    “要是我說就要一間屋子,你會怎么樣?”我狡詐地問。
    她大大方方說:“那也照睡,你是陪我出來找哥,你是我另外一個哥,一間屋子就怕了?
不是嗎?”
    她的神情調(diào)皮而又天真,我不由為剛才的一點小心計而害羞,我想,我們的關(guān)系純粹一
點可能要比復(fù)雜一點好。對于我來說,她大概一直是畫上的女神,能欣賞愛慕而不得接近我
開了臺燈,燈罩是荷綠色的,于是屋里就有一團淺綠的光暈。我說:“你在太陽泳池也有些
日子了,你看周歡是怎么一個人?”
    她想一想,說:“他每天都要來泳池,很少和工作人員說話,可是對我好像是有些例外,
是他把我招來的,見了我,時常說幾句話。一天,那兩個人又來了,據(jù)說他們是深圳來的。
已經(jīng)是第二次出現(xiàn)了。一個身子特壯,一個個頭很高很瘦,他們臉色陰沉,周總見了他問,
馬上把他們領(lǐng)進辦公室去。一會兒,我送茶進去,他們剛還在說話,一下子全不悅話了。周
總坐在那里,壯的那個坐著,瘦的那個不坐,像狼一樣在屋里不停地轉(zhuǎn)。”
    我不由打斷了她:“這是在什么時間,離現(xiàn)在多少天?”
    她馬上說:“就是那天我送花來,氣得跑出來的第二天。”
    我立到明白了,一壯一瘦的兩個,就是從南方來的跟蹤麗亞的兩個人?墒侨兆硬粚Γ
麗亞是在驅(qū)走紫玲三天后在街上發(fā)現(xiàn)他們,周歡才趕來肩負保衛(wèi)她的使命,他和黑社會人的
談判更是以后的事了,怎么在這之前他早就和他們秘密接觸了?
    “你沒有記錯日子?”我又問了一遍。
    “不會錯,那天我心里還很不舒服,見他們特別煩,我不會記錯。”
    “你接著往下說!
    “我放了茶出來,存了一個心眼,沒有把門關(guān)嚴。我站在走廊里我的位置上,起先他們
說話輕,后來一個聲音響起來,你把我們從南方請來,這點錢就打發(fā)我們哥倆了?這辦的什
么事,你心里沒數(shù)嗎?立即就聽見周總低低地喝斥他。就有人走過來,把門關(guān)嚴了。我覺得
他們像在商量事情!
    我的身子禁不住發(fā)起抖來,心里有一個古怪的聲音在叫:陶,你有什么本事,全都是戲,
都是圈套,你到現(xiàn)在才看明白啊。這個昔日的拳擊手,你還見過比他導(dǎo)演技巧更高的嗎?我
的女皇,你以為他是真誠相助,其實你不過是在他導(dǎo)演的這幕劇中,當了一個合格的A角。
他不動聲色就獲得他需要的資金,而且從感情上把麗亞徹底擊倒。那把銅刀也是他迫使麗亞
就范的道具嗎?
    “晚上8點左右,領(lǐng)班來叫我,說總經(jīng)理讓我去他的辦公室。我不知有什么事,有些不
安。門半開著,屋里就他一個人,那兩個人已經(jīng)走了。他剛放下電話筒,轉(zhuǎn)過身看住我,眼
光很有點古怪。他說,工作不少天了,感覺怎么樣?我說,不好。昨天你為什么要叫我去送
花,讓那個女人惡毒地罵我。他笑了,說,罵你怕什么,你不會因此而少一塊肉,經(jīng)點事沒
有不好。他從酒柜里拿了一瓶洋酒,也給我倒了一小杯。他喝了,也一定要我喝。我只好喝
了,就像藥水一樣難喝,我連連咳嗽,他哈哈笑了,我要走,要去上班。他抓住我的肩頭扳
過來,說他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今晚不用我上班!
    我心里不是滋味,心想不會有好事發(fā)生。本想打斷她,可又渴求聽下去。
    “我不知他要干什么,有些害怕,但也有些好奇。周總不出聲地看著我,把瓶子里的酒
一杯杯倒進杯子,全都喝干。他把一把椅子放在屋中央,坐下,說,紫玲小姐,今天麻煩你
做一件事,請?zhí)嫖沂崂磙p子。我起先有些不肯,可是看他坐在屋中央,大腦袋往后一仰,眼
睛閉上,我心里害怕,不由自主走過去了。
    “他有一根辮子,足有7寸長,看上去就像插在后腦勺上。我真不明白城里人,現(xiàn)在大
街上難得看見一個女的梳辮子,男人卻梳起辮子來,不知什么道理,難道辮子還要男女輪換
嗎?我這么愣了一會,他說話了,還不動手,你不會嗎?會,扎辮子還有不會的。我上前把
他的辮子解開,頭發(fā)垂下來,好濃密啊,把耳朵整個蓋掉了,我很少見到這么好的頭發(fā)。他
說,請給我捏捏腦袋,這些天好多事纏著我,頭都發(fā)麻了,請你給我放松一下。不知為什么,
我變得很聽話,可是在這之前我還沒替男人捏過腦袋,只有我的奶奶喊背痛,我給她捶過。
現(xiàn)在我替他捏起來了!我也不管,在自認為的穴位上捏啊按的,他還是閉著眼睛,嘴里哼哼
的。一會兒我出汗了,還是按。他仍是閉著眼睛,用遙控器打開了音響,放出一種軟綿綿的
音樂。后來我停下了,說,好了。他睜開眼睛,站起來,說,很好,從來沒有人給我捏得這
么舒服,現(xiàn)在疲乏消失了,我的精神氣完全上來了。你以前學(xué)過按摩嗎?我笑了,按摩,我
還不懂什么叫按摩呢,從來沒學(xué)過。他說,好,那你是天生就會,這是最靈的了。以后還希
望享受你的服務(wù)。他說你需要什么嗎。我說不需要,一樣都不需要。他冷冷一笑,說,現(xiàn)在
還單純,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變!
    我換了一個姿勢,聽的時間長了,一個動作有點累。我在腦子中竭力描摹紫玲和周歡在
一起的情景,想把他們的神色。動作、背景都看個清楚,可是不行,只要他們兩個在我的腦
中走到一起,畫面就整個模糊掉了。四周很靜,我不知女房東的一家干什么去了,只是淡綠
的燈光溫和地躺在空間。
    “他問我會游泳嗎?我說會一點,基本不會。他說,跟我去學(xué),可以在這里學(xué)會。我說,
我不想在這里學(xué)。我忽然發(fā)現(xiàn)該走了,我不應(yīng)該再和他單獨呆下去。我說我要走了,他沒出
聲看著我出去。我出去后就到泳池邊上去上班,很快就到夜里,客人們差不多都走了,我也
直打哈欠。就這時周總走來了,他披著一條很大的泳巾,走到我跟前,停下了。眼睛看著他
手里,突然用一種很傷心的聲音說,你知道嗎,明天起這個泳池不是我的了,有可能再也不
會屬于我的了。我覺得很突然,不知說什么好。他說,我要在我的泳池中再游一次。就這時
他突然推我一把,力氣好大,我掉進水里去了。我會一點水,但游得不好,就在水中撲騰。
他甩掉泳巾跳下來了,一揮手臂就游到我的邊上。我?guī)缀鯖]有多想,手往他身上一抓,我的
指甲很尖,一下子他的胸前多了兩道血印。他沒有生氣,說,你不是說你不會嗎?我說,我
不是說會一點么。他說,我希望你一點不會,給我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我想不能再在水下,我
想到了哥,想到了你。我就朝梯子走去。他看著我走掉,也不說話,揮動手臂,朝前游去!
    紫玲停下了,一會兒問我:“你覺得我好笑嗎?”
    我搖搖頭:“很有意思,但不好笑。”
    她說:“我在想,如果是老鄭頭畫上的山鬼,她處在我的位子,可能同我一樣做呢!
    我很認真地說:“說得很對,可能跟你一樣。”心里的思路卻走得很遠。在紫玲的故事
中,我看清周歡了嗎,好像還是沒有,他依然是一個雙層的影子,一個充滿疑惑的謎,F(xiàn)在
我是看出他對紫玲導(dǎo)演的陰謀,但是他的圈套也是為了達到他獲取資金的目的,一旦他賺回
了錢,不是立刻把麗亞的錢還清了?麗亞說他是一叫“可怕的魔鬼,同時又是一個迷人的天
使,這兩個形象在什么時空才能拍合在一起呢。當我把麗亞留給“他”的時候,他又是哪一
個?
    紫玲往我的杯子中添了一點水,我說:“你休息吧,我要去睡了!蔽疑靸杀鄞蛄艘粋
深長的哈欠,走出屋門,把紫玲留在我的身后。我走到自己的屋門前,沒有進去,抬頭看了
外邊的天,湛藍的天空中,有一群閃爍的星星,它們不安寧,在無聲地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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