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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領》
                           --冷陽長篇期貨小說

 

期市本身就是展覽人性弱點的所在

見呂奇心情不好,謝眉主動邀他晚上去喝茶。他選中一家比較清凈的茶館,兩人打的前往。坐下后她點了一壺杭州龍井,和好幾樣點心。

他只顧喝茶,話很少,點心也不吃。

“怎么,肚子不餓?”她把點心盤子朝他推近一些。

他指指胃部:“客戶一虧本,這里就不安分,等它氣順了,飯還是要吃的。”

“氣的?”

“兼而有之!

“主要是緊張?”

“剛當經紀人那陣心里很緊張,現(xiàn)在叫做恐懼差不多。有句話說知而懼之,無比正確,放之各行各業(yè)而皆準的真理,比如剛學醫(yī)之人,初時總以為天下無不可開之方,到了后來卻感到無方可開了,期市亦同此理。”

“恐懼,偶一為之吧?”

“哪里,常常的,期市價格就象高懸頭上的達摩利斯劍,隨時會砍下來,對此不加提防怎么說的過去?”

“為了吃一碗飯而需時時恐懼,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正是期市最殘酷的地方,其實五分之四的時間期市是在打盹,專業(yè)人士謂之盤整,而進入期市的人卻必須張大眼睛瞪著它,一刻不得安寧,以防不測之變。那種感受令人非常疲勞,好象長期打仗而不得休整的部隊一樣。經紀人做了幾年,猜猜我最想干的是什么?”

“是什么?”

“打盹,與期市同步的打盹。”

她笑了起來。他總是能從什么地方里找出一點幽默感來。

“那么什么才叫做非打盹狀態(tài)呢?”

“以目前國內的情況來講,每兩三個月一次,每次三倍以上的大行情!

“但是期市即使在盤整期間每天也總是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波動?百分之二十,那可不能叫做打盹咧!彪m然對他的操作觀念十分贊成,謝眉還是故意正話反說。

她的目的是拋磚引玉,畢竟她如果能為大伯的券龍公司物色好的人才,也不枉此行。有沒有好的經紀人,關系到經紀公司的生死存亡。

“不錯,”他打個手勢,侃侃而談:“每天百分之二十,大多數(shù)來期市的人就是為了這個。他們心里也想賺上個百分之三百,試想河里明擺著有大魚,誰不想釣到手呢!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從他們的實際操盤來講卻是牢牢盯住那百分之二十的。沒辦法,他們等不了九十天。為了無時不在的小行情把資金主力深陷其中,大機會來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絕大多數(shù)的人因此而大蝕其本,年終結帳慘不忍睹。有人慘敗之后曾經賭咒發(fā)誓要再貪小利就剁掉自己一只手,但是沒用,最后還是忍不住上了鉤。

期市是最能暴露人性本質的地方,這個市場所用的方法與人類社會古往今來一切引人上鉤的手段沒有本質上的區(qū)別,以利誘之,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期市與別的市場不同之處就在于,它是買賣合約,由于不是買賣實物商品,它的流通是非常高效的,買方和賣方根本無需見面,只要交易員一個電話就行,你前一秒鐘買進的東西,下一秒鐘就可以賣掉,無紙化操作,但絲毫不會出錯。加上期市交易的保證金制度和雙向性,無疑極大地增加了投機的頻率。因此在期市一個月碰到的機會其它市場可能十年八年都碰不到。百分之二十,這是許多企業(yè)經歷千辛萬苦才能爭取到的年度利潤指標,期市一天就能實現(xiàn)。就是這些東西把人的心態(tài)搞壞了,據(jù)我看來人永遠活在這種生命苦短追求無窮的矛盾狀況之中,一到合適的時候真面目便會暴露無遺!

她仍然故作驚訝:“如果大家都不做行情,那么經紀公司吃什么?目前期市是投機不足,若再聽從你的號召,期市恐怕就不復存在了!

“不錯,”他搖頭苦笑;“普遍性的觀點,其導致的結局卻只能有一個:集體自殺。市場已經是一個殺機四伏、殘酷無情之所,作為經紀人,不能再拼命鼓動客戶赤身裸體地迎著那些絞肉機沖上去,對不?”

“我很奇怪,”她皺一皺眉頭,不解地問:“你怎么能在經紀公司生存下來?”

“問得好。我有時候也問自己這個問題。也許在期貨市場上我只適合當個客戶,而不應該去當紀紀人!彼甏觌p手道。

“可你的操盤成績不賴呀!

“勉勉強強,矮子當中的高個吧,不過大多數(shù)人并不看這個,相反卻認為我浪費了太多的機會。所以即使是輸?shù)靡凰康钠诿,對我的觀點也根本不理不睬,在大金公司,很早就有人對我冠之以唐老鴨的美名了,意思是每日喋喋不休,噪音太大!

“不至于如此嚴重吧?再說唐老鴨也并不特別令人討厭啊,對不對?”她莞爾。

“那只是個比喻,我的意思是市場讓人無奈。”

“不必悲觀喲!”她以鼓勵的口吻說:“期市本身就是展覽人性弱點的所在,沒有大多數(shù)人的輸,就不會有少數(shù)人的贏,期市讓我悟透一些十分重要的道理,這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與大眾相同的生存之道,說的明白一點就是大家都去干的事最好別干,大家不干之事唯我獨行,成功概率可能高得多。這道理若說得徹底點,就是將經紀公司里期民的做單方向當成了一項重要的相反指標來參考,即當他們百分之九十做多時,考慮反其道而行之,效果也許真的不錯。應該說這一切都很正常的呀!彼藭r滿腦子想的都是讓他去券龍公司操盤,生怕他中途退出期市,因此努力開導道。

“我明白!彼銖娨恍Γ骸安贿^這么一來我在大多數(shù)人面前就笑不起來了,真的,滿腹鬼胎,整天想從人家口袋里掏錢,如何笑得出來!你看看,我的笑現(xiàn)在是不是很殘忍?”

“是夠殘忍的,說了才覺得!彼蛉さ。

“讓你這么證實一下,日后真的不會笑了!彼粺o憂慮地說。

“算了,不干得了,看你難受的!彼龔姆疵嬖囂剿。

“那不行,純從技術角度來講,我滿喜歡這工作。再說不干這個又干什么呢?”

“倒也是的,想過什么讓心理保持平衡的辦法沒有?”

“沒多少辦法。還是勸大家謹慎做單,不打無把握之仗。雖說常常是徒勞無功,但說了心里到底舒服些。說真的,我很不愿意看見大金公司人人都慘不忍睹,這在感情上無論如何是難以接受的事。我希望至少在我視線范圍內的期民不要一敗涂地,要輸也輸?shù)眠h遠的。可此乃一廂情愿而已,最后結局還是十人九輸,這就是剛才說的人性弱點所致,看來說說弱點很容易,真正克服起來是難之又難的。我自己做單的頻率是很低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一年做兩三次足矣。所以說對自己并不抱太高的期望,什么想在一兩年之間就成為百萬富翁連想都沒想過,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罷了!彼届o地說。

同為經紀人,她對他的操盤觀念十分贊許。的確,他是對的,而且很深刻,深刻者多半孤獨。雖然他在大金公司的處境不怎么好,但是在其它的公司呢?在另外一種領導方式下呢?也許換個環(huán)境他能發(fā)揮更大的作用。她有一種預感:象他這樣的經紀人替大客戶操盤效果一定不錯。大戶底氣足,不似一般小戶急急忙忙地想賺錢,興許會同意他的觀點。

過去當經紀人時認識幾個大戶,她考慮怎么把他們也拉到券龍公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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